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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伴着朝霞与他同坐一辇，把他一直送到朝阁。他上朝，她则在殿下静静地等候。散朝之后，又傍着落日同辇返回内宫。她知道她的坚持会让他习惯，她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从不懈怠。她就像他的影子一样紧紧的环绕着他。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位置总是不免有沾花惹草的机会。她要用柔情和体贴来笼住他的心。 在内宫，她对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——他每餐的食谱、每日的装束、每日会见的人、每日处理的事情等她都亲自过问，妥善安置，让他能毫不分心地专理朝政。夜色沉沉同寝的时候，她对他细叙那些曾经相爱的细节，那点滴打拼的艰苦，那相濡以沫的真情。她要为他织一张巨大的感情网，他每扯动一个环扣都会看到她的影子。他知道这个座位来得不容易，他愿意为着她的这份苦心克尽职守，日理万机。 男人终究是男人，何况他又是个坐在天子座上的男人呢！ 她的近乎专制的约束，让他的心有些乏味。 日日春色，日日柳。他既要埋头于枯燥繁重的国事中，还不得不面对她的无形的牵绕。她如藤一样紧紧的缠着这棵枝繁叶茂的树。他连伸展腰肢的空隙都没有。 这样的辛苦还是累坏了自己，躺在床上的她有些疲倦了。他终于能独自在艳丽的秋色里欣赏着满园的灿烂——日日的重复，心都干枯了。那忽然的遇见，他的心里开了一枝春色。 早朝的时候，他有些心不在焉，想着那个美人如玉的肌肤，娇怯的模样，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浪。想起那个老太婆，他又有些担心。 他记得有一次不自禁赞了一个宫女的手臂长得很美。第二天，便看到那双美丽的手臂被装在盒子里，鲜血淋漓。他有些气恼，却无可奈何。不得不收敛了心迹。 她高高坐在上面。台下是那个衣衫凌乱的女子，长发如瀑布散下。“抬起头来！”她的眼角眉梢一副凛然的威仪。她怯怯的抬起头来，脸上的泪珠纷纷落地。“这张脸太媚了！”她想。“给我掌嘴，死死的打。”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，每个字吐出来都像带着一枚钉子。 她几乎没来得及反抗，就已经堕入了尘埃。 他贵为天子却不是她的天子。自己连一个柔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——策马狂奔，呼啸的风和着他漫天的痛，满脑子鲜血淋淋的画面，她哀凄的眼神。 她也太狠了。他真想给她点惩罚。 他想起她曾经的贤惠——她终日握着书，闲暇的时候就给他讲些贤君的故事；她用聪慧和练达帮他周旋谋划。她厚重——刚开始与突厥贸易，有明珠一盒，价值八百万，有大臣劝她买下，她婉言谢绝：“如今戎狄屡次侵犯，将士征战疲劳，不如将八百万奖赏有功之士为佳。”她的贤明得到众人的一致称赞。她从不徇私——大都督崔长仁是文献皇后表兄，触犯王法，按律当处以斩刑。看在她的情面上，他有意赦免其罪。她却进谏说：“国家之事岂可顾私。”遂将表兄处死。她有着慨然的气度——她的异母兄弟独孤陀滋酒逞凶残害百姓，曾受她指责，因而怀恨在心，常以猫鬼诅咒她，按律当斩。她听说后气得三天没有进食，但最后还是请求免他罪：“如果独孤陀蠹政害民，妾不敢为其说情。但如今独孤陀是因为诅咒我而犯罪，所以我敢请求赦免他。”于是兄被免死。 心高气傲的她，看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负气出走，恹恹不乐。病情加重。不久去世。 他痛惜失去琴瑟之音，到底庆幸终于没有人看管他了。脱缰的野马，日夜沉迷酒色里，不过数月一命呜呼！ 曾经她与他约定：“此生永矢相爱，海枯石烂，贞情不移，誓不愿有异生之子。”——她一直以为一母同胞的孩子总会和谐的在一起。想到这些年她一心一意的辅佐，不辞辛苦的操劳，他也就答应了她的要求。 她太聪明，聪明的人都自负。那个宽厚有些迂腐的大儿子，总是不听她的话，她一直不喜欢。那个小儿子处处奉她的意，她便喜欢。 如果她还活着，看见自己一手立的是那样的皇帝，她该会后悔。当初只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丈夫，儿子竟变得这样的放浪形骸。她曾经最忌讳的骄奢淫逸，他全都占了。一母同胞的儿子因为一个位置残杀，她在九泉之下该不安宁？她亲手选定的继承人断送了她一生的心血，她会瞑目么？ 死者长矣已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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